文化|还记得锦江琴社那段轰轰烈烈的时光吗

编者按: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突出优势 , 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 , 必须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好 。
一首古琴曲承载着多少文化 , 能够穿越千年影响至今?一位德国学者曾在《寂静的音响 , 来自中国》一文中指出:“没有任何乐器在体现中国伟大的传统文化气息的能力上能与古琴相比 。 ”
作为川派古琴发源地 , 成都是中国古琴艺术三大重镇之一 , 古琴氛围浓厚 。 琴艺源远流长 , 琴家辈出 , 斫琴技艺独辟蹊径 , 享誉八荒 。
司马相如的《凤求凰》震铄古今;诸葛亮、李白、苏轼的琴风流传深远;川派古琴大师张孔山一曲《流水》随“旅行者2号”宇宙飞船回荡于太空.......
从本期开始 , 《乐天府》将陆续邀请著名琴家撰文 , 从琴人、琴事、琴曲、琴风 , 回顾川派古琴历经千年的文化脉络 。
(一) 客斋危坐忆涛声
不管别人怎么看 , 在琴界 , 我一直认为自己仅仅是个票友 , 一个痴迷的票友 。 这样说并非刻意自谦 , 而是多年以来的一种自我定位 。 几十年来 , 我的确没有离开过弹琴、斫琴 , 但也从来没有将古琴作为职业 。 琴之于我 , 毋宁说是一种爱好 , 一种寄托 , 或者说 , 是个永远的谜 。
我已年逾古稀 , 但每每闭目遐思 , 总有一个儿时画面挥之不去:老家书楼的正厅 , 一床皂色老琴端端正正悬垂壁上 , 如神器般 。 家中无人擅弹 , 但谁也不敢乱动 。 私塾老师给我们兄弟讲《诗经》 , 讲到“琴瑟友之”的时候 , 我已心向往之 。 不过父亲说 , 琴 , 是读书人的爱物 , 要读出些成就才能抚琴 , 平时 , 摸一摸都是不行的 。
四川南缘 , 赤水河、高洞河交汇而入长江 , 江边的合江小城是我的家乡 。 何家在当地是望族 , 秉持何家历代崇尚儒学教育的传统 。 父亲何文轩是在读完四书五经之后又完成了泸州高等师范学校的新学 , 因而他对我们六个兄弟姊妹的最低要求是:女孩子一定要读完高中 , 最好读到师范 , 男孩子们必须大学毕业 。 父亲有句口头禅 , 我至今记得:穷不丢猪、富不丢书 。
儿时的书斋 , 不是一间书房而是一栋书楼 , 兄弟姊妹都是在这书楼里长大 。 当年家里建起这幢房子 , 父亲专门请了十二个挑夫 , 从120里地之外的泸州城挑了很多很多书放在书楼之中 。 书楼后面是个小山丘 , 漫山松林郁郁苍苍 , 尤其夏风拂过 , 松林便会发出海涛般的呼啸 。 我现在常会想起那样的声音 , 如音乐弥漫山间 。 父亲为书楼取了一个大气名号“松涛壮读楼” 。 他说:你要好好读书 , 松涛为你壮胆 。 上个世纪90年代 , 我与大哥何宁说起我们的“松涛壮读楼”莫不感慨 , 大哥遂为楼赋诗:“为君壮读莫心惊 , 万壑松风吼到明 , 四十九载无此听 , 客斋危坐忆涛声 。 ”大哥的诗写到了我们的伤心处 。 松涛壮读楼和我挚爱的亲人 , 已经随着时代沧桑散去 , 唯有松涛呼啸 , 弥留耳际 。
父亲开明 , 我们家的孩子都是四岁四个月零四天发蒙 , 念完“四书五经”再上新式学堂 。 不仅如此 , 父亲还出资筹建了家乡第一所新学:新店完小 。 我的小学教育是在国学与新学夹杂中完成的 。 从《论语》到《左传》 , 再到《幼学琼林》《古文观止》等等 , 从数学到地理 , 再到历史 。
现在想起来 , 童年的日子过得实在热闹有趣 。 川剧在那时的合江极盛行 , 不仅在戏台上 , 也融入到人们的生活中 。 每年正月初三家家户户祭祖莫不敲锣打鼓 。 父亲领着我们兄弟四人 , 打着锣鼓 , 拿着香蜡、纸钱、供品 , 从一个祖坟祭拜到另一个祖坟 。 路上如果遇到另一队人马 , 两家人就要比赛 , 你打一个牌子我打一个牌子(编注:川剧锣鼓牌子曲) , 看谁打得多 。 父亲有学识也多才艺 , 尤其偏爱川剧音乐 , 曾经在当地组织了一个川剧俱乐部叫作“新新俱乐部” , 请老师教戏 , 凡川剧爱好者都可免费学习 。 我从小伴着川剧音乐长大 , 看着票友们坐唱 , 也就跟着唱 , 稍微大些还去“场面”上吹唢呐、拉二胡、玩鼓板 , 那些伴奏曲谱也就记得烂熟 。 那时大哥何宁最迷的是二胡 , 常常在家拉刘天华的曲子 , 他拉琴我就跟着哼哼 , 久而久之似乎无师自通了 , 那些曲调竟也倒背如流 。 童年的“音乐课”对我影响至深 , 也为我后来终生从事音乐打下了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