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铭|谢泳︱循园《唐三藏圣教序旧拓高阳未断本》观后( 二 )


《圣教序》碑断时间 , 向无定论 , 宋断元断明断 , 各执一词 , 流行的说法是断于明嘉靖三十四年 , 但近年仲威出版《碑帖鉴定概论》《善本碑帖过眼录》正续两册等书 , 倾向于认为:“北宋时 , 碑自二行‘晋’字下 , 至末行‘林’字有极细斜裂痕一道 , 但不伤及文字点划 。 元明间碑正式断裂 , 故‘未断本’的底线即是‘南宋拓本’ 。 ” (正编131页 , 文物出版社)
仲威的标准是:北宋碑石已有裂纹线 , 自二行“晋”字下 , 至末行“林”字处 , 南宋后裂纹线逐渐加大 , 元明后碑彻底断裂 。 基于这个认识 , 他的判断是“凡见仅有一道斜裂痕 , 并未完全断裂者 , 即为南宋拓本;若碑石彻底断裂者 , 裂纹线线上缺失字划者 , 即为元明以后拓本 , 这是分清南宋拓本与明代拓本的关键点” (《碑帖鉴定概论》204页 , 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 2014年) 。 仲威列出所有裂纹线以上损字 , 文繁不细引 。 他的结论是:“凡以上诸字完好者 , 即为碑之未断本 , 宋元拓本之证也 。 ”
依仲威标准 , 循园“高阳未断本”损字现象 , 又不完全符合 。 如“晋”字完好 , “是以窥天鉴地”之“是”字完好 , “引慈云之西极”之“极”字完好 , “自洁而贵质”之“桂”字只上部略损 , “傅智灯之长夜”之“傅”字完好 , 其他损字 , 符合仲威观察 。
《圣教序》出现“裂纹线” , 若依西安碑林整拓本时间 , 到嘉靖碑断 , 有近四百年 , 这个期限碑由裂线到断裂 , 应当有相当复杂的现象 , 仲威标准是理想标准 , 完全满足这个条件的拓本应当非常有限 。
据方若、王壮弘对《圣教序》损字情况统计 , 断后本比较明显处 , 如“故得”之“故”字少损 , “被拯”二字损 , “神情”之“神”字损 , “高阳县”三字损 , “文林郎”三字损 。
按此标准 , 循园本情况是:“被拯”二字完好 , “神情”之“神”字损 , “尚书高阳县”之“尚”字清晰 , 但“书”字半损 。 “文林郎”之“林”字已损 , 但“文郎”清晰 。 穷尽拓本很难 , 有限的拓本观察 , 极容易有例外情况 。
拓本判断 , 半字、单字或笔划缺损 , 易生争议 。 双字三字以上连损 , 较易成为标准 , 循园称“高阳未断本” , 包含对碑断时间的考虑 , 即不以具体时间而以拓本事实论 。 我恰好还有一张清整拓《圣教序》(蝉翼拓 。 未裱 。 “文林郎”“高阳县”全损) , 仔细比对 , 碑断程度是变化过程 , 期间损字程度 , 各拓本情况相当复杂 。 循园称“高阳未断本” , 我个人理解 , 碑断基本稳定事实是:“文林郎”与“高阳县”全损(方若、王壮弘同一判断) , 因处碑尾断裂同一位置 , 易于判断 。 也就是说 , “高阳”未断 , 可能是当时藏家习惯 , 有“高阳”二字难得 , 无则易见 。 先观原碑 , 再看整拓 , 后读拓本 , 容易增强对碑帖的鉴别力 。 顺便提及 , 此本与国家图书馆藏刘文铸宋拓本制式大体相同 (见《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碑帖综录》卷上279页 , 上海书画出版社 , 2021年) , 但字迹破损情况 , 不完全相同 。 如拓本第二面最后一字“以其有像”之“像字” , 刘本左下损 , 而循园本完好 。 由几面影印页与循园本比对 , 刘本或多有涂描 , 如碑尾“文林郎”“尚书高阳县”之“林”字 , “书”字 , 细察 , 颇令人生疑 。
前人观察拓本字损现象 , 历代积累 , 也是有限经验 。 如“纷纠所以”处 , 北宋拓向以“分”字部首撇可见 , “以”字右半未泐粗 。 但这两个特点 , 只涉及简单笔划 , 拓手用心程度稍异 , 拓本就会有别 。 “百重寒暑”处 , “重”的“田”部完好为标准 , 但“田”部在拓本中位置极小 , 易受拓手技艺影响(我处整拓 , 此处完好) , 再考虑到《圣教序》久经捶拓 , 清末存在洗剜情况(导致有些后拓比前拓字迹反清晰) , “故知圣慈所被”处 , “慈”字完好是标准 , 但破损程度也难掌握;“久植胜缘”处 , “缘”字左下不连石花为完好 , 但连多连少 , 也只是经验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