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李泽厚生前最后访谈,他向读者说:谢谢!( 六 )


编写年谱的杨斌告诉我 , 这段文字来自李泽厚1993年写的《北京行》 。 那时他刚到美国不久 。 “这些都给李先生看过的 , 他没让删 , 我就没删 。 ”
在马群林眼里 , 李泽厚迥异于同时代的学人 , 非常开放多元 。 他在编选《李泽厚散文》时 , 特意摘编了“情爱多元”一篇 , 其中很多观点是80年代讲过的 , 放在现在 , 仍然很“猛” , 很多人怕是无法接受 。
这让李泽厚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 他并不在意别人谈他受争议的部分 。 他在对话的时候 , 别人提出不同意见时 , 他反而有更多谈话的欲望 。 许多人告诉我 , 要想跟李泽厚聊得长 , 就要这么做 。
李泽厚推崇康德所说“人是目的” 。 他的学说强调“人”的存在 。 他在近期和刘悦笛的聊天中 , 将哲学分成有人哲学和无人哲学 。 比如 , 他们会聊到 , 西方强调自然环境保护后 , 反对人类中心主义 。 李泽厚则说 , 我就是人类中心主义 , 那又怎样 。 他几乎从不会被人说动 , 越说他越坚定 。 朋友们建议他改动一些文字的时候 , 他的话几乎成了口头禅——“我一字不改 。 ”
李泽厚很喜欢“虽万千人 , 吾往矣 。 ”这句话 。 这是儒家勇气的一面 。 这种勇气贯穿了他置身其中的历次论争 。 这些论争写出来便是一部足够精彩的当代史 。
在旁人看来 , 李泽厚的经历足够丰富 , 但他不愿意说太多 。 杨斌最开始给李泽厚做年谱时 , 他是反对的 。 他觉得这事做不成 。 杨斌还是做出来了 , 修订的书稿已经增补到几十万字 。
李泽厚是一本越读越厚的书 。 他跟杨斌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有的书读一遍等于没读 。 有的批评者 , 可能一遍也没读过 , 尤其是近年所作 。 从50年代到现在 , 他有过太多的批评者 , 依次登场 。 但李泽厚却愿意将这几十年简化为两件事:看书和写文章 。 哲学家大概不乐于留下传记 。 海德格尔也说 , 我出生 , 我写书 , 我死了 。
李泽厚|李泽厚生前最后访谈,他向读者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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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 , 李泽厚与北岛、刘小枫、甘阳、林道群、罗多弼(从右到左)在瑞典
手稿
杨斌在不断地挖掘着李泽厚更多的资料 。 比如李泽厚和武汉大学教授刘纲纪的通信 。 李刘两人交往多年 , 几十年间 , 有两百多封书信往来 。 杨斌觉得这其中有记录下来的价值 。 他课余时间去武大 , 住在招待所里 , 将刘纲纪保留的信件复印带回 , 又从李泽厚那里得到另一方的信件 。 他像考古一样 , 将数百封信辨认年月和笔迹 , 录入电脑 。 这些书信已经整理好 , 但迟迟没有出版 , 因为里面涉及到对很多人的批评 , 李泽厚不愿改动 , 这事就搁置下来 , 他觉得要出版就完整地出版 。
刘悦笛在李泽厚家看过很多手稿 , 包括《中国近代思想史论》、《美的历程》的手稿 , 他觉得可以整理出来 , 作为资料出版 , 让读者看到他思想成熟的过程 。 李泽厚不同意 , 他说 , 已经把这些手稿烧了 。 大家觉得不可理解 。 李泽厚认为没必要留下这么多手稿 , 就如他认为出全集没必要 , 选集就可以了 。
如果不是疫情 , 杨斌现在可能在美国 。 他跟李泽厚说过多次 , 希望到他家里拜访 。 他特别想在李泽厚家里看到他的一些手稿 。 李泽厚还是同样的说法 , 他把这些东西都烧掉了 。 三年前 , 在上海 , 李泽厚倒是给过杨斌一些手稿 , 包括他1960年代初下放劳动时写的一些劳动计划和总结的手稿 。 “我不相信他把手稿都烧了 。 ”杨斌说 。
马群林曾向出版社建议 , 将李泽厚的书信手稿收集整理出版 , 出版社也极有兴趣 , 但李泽厚让他收回这个建议 , 认为搞这些东西没有意义 。 “他决定不做的事情 , 是不可能推进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