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得流油|刘先银逻辑解析《道德经》:“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26)


安乐哲与赫大维的主要观点是 , 老子在第47章中表达了一种本地主义的认识论思想 , 即:知识是“通过对人们生活环境的谐调而有效的参与 , 通过对使人成其所是的本地及重点的关系联络的贡献”而获得的[18] 。 安乐哲与赫大维强调参与在知识的获取中具有的重要性 , 这是正确的 , 然而 , 把老子的观点完全描述为本地主义 (localism) , 或者说处境主义 (contexualism) , 未免把有把所谓的本地当作不变恒在之物之虞 。 安乐哲与赫大维对本地的过分强调导致这样的看法:离开直接的生活环境必然会危害到人们的基本角色与关系联络 。 他们把聚焦于本地生活当作认识世界的必要条件[19] 。 这种阐释难免与老子多元道观相牾 , 即在这个世界上做事的方式有许多种 。
笔者认为 , 老子所表达的并非知识必定是通过着重于本地与平常世界而获得的这样一种观点 , 而是说 , 在获得知识的过程中 , 人们毋需关切无关的事物 。 “弗”这个否定词含有其否定的动词之后的宾语 , 我们于是可以澄清圣人不必做任何事情的误解 。 老子的意思是圣人不必做不必要的事情 。 “不必要的事情”即是“弗”所涵括的宾语 。 笔者沿用安乐哲与赫大维关于最后三行的文字释义 , 但给予它们不同的阐释 。
在海德格尔的时代 , 便捷的旅行交通设施使得离开自己的居所变得越来越容易 , 甚至成为必要 。 我们也可以说人们的居所概念得到扩展 , 变得更为复杂 , 人们常常必须行至远方 , 这在古代是不可能的 。 在“物”这篇文章的开端 , 海德格尔写道:“时间与空间中所有的距离都在缩减 。 人们现在一夜之间即能乘飞机到达从前需要若干个星期或若干个月才能到达的地方 , 人们现在通过电波即刻便能得到从前若干年之后才能获得的消息(如果能够获得的话)”[20] 。
在海德格尔看来 , 从前遥远的地方现在变得前所未有地易于企及 , 这必然是一种非本真的现象 。 他担心这种现象会引起混淆与异化 , 以致于人们不能够专注于并维护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 海德格尔生前旅行最远的地方不过法国与希腊 , 而这两个国度对他来说与德国属于同一脉传统 。 从未涉足于法国与希腊之外这一貌似偶然的事实也许正是出自内在的哲学信念 。 在1955年致友人的一封信中 , 海德格尔情不自禁地抱怨接到去日本访问的邀请 。 他写道:“作一个名人真是一件令人懊丧的事 。 就连斯图加特的外国学院也从这里把我找出来 , 让一位日本人来邀请我明年到日本呆几个月”[21] 。
海德格尔自认为他的这些观念无可厚非 , 然而 , 在当今世界 , 我们如果对遥远的地方不加关注 , 就不能正确地理解自己的居所 , 那些从前是遥不可及的地方现在已成为我们生活世界必不可少的一个部分 。 并且 , 我们的基本角色也是可以有所变化 , 甚至是多重的 。 去远方旅行给我们带来的常常是新生 , 而非失落 。 海德格尔显然是在借用老子言简意赅的诗句来含蓄地说明他的本意 , 然而 , 我们应当结合老子的时代背景 , 并注意到其诗句的微妙之处来对第47章的意旨加以理解 。
3.对第15章的释义性翻译
在1946年夏天与萧师毅合作翻译《道德经》之后一年 , 海德格尔给他写了一封信 , 落款为1947年10月9日 , 其中引用了《道德经》第15章[22]:
?Wer kann still sein und aus der Stille durch sie auf den Weg bringen (be-wegen) etwas so, dass es zum Erscheinen kommt?“
[Wer vermag es, stillend etwas so ins Sein zu bringen?
Des Himmels Tao]
这两行的直译为:孰能处于宁静 , 并出自宁静、通过宁静把某物带至(移至)道路之上 , 以使它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