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圆桌|法律人类学的经典阅读(上):为何读,如何读( 十 )


正如渠敬东对《金翼》的评论 , “不仅没有照抄照搬西方人类学的规范方法 , 也有意躲避掉了一些学科既定的描述和分析概念……似乎这样的风格不再是基于科学叙事的要求 , 而是中国人之社会生活的本质呈现 。 ” , 林耀华先生自己也如是看 , 他在为《银翅》(庄孔韶)做序的时候 , 也指出“关于中国田野研究作品 , 不但应在形式上是人类学的 , 而且是人类学赞成的 , 即提供一个文化的视野——相同的与不尽相同的文化的体验和文化的展示 , 其中当然包含不容忽视的方法论问题 , 乃至人类学作品写作构成的文化特征 。 ”
通过《金翼》的阅读 , 以及其他几本法律人类学作品的阅读 , 极大地解决了我在博士期间的困惑 , 即如何在时代变迁 , 制度限定 , 生命激荡 , 人生沉浮中去书写田野中的人的活生生的故事 , 怎么写才能与他们感知到的超越性的生命实际相配和 。
最后做一点总结的话 , 还是和前面相呼应 。 要对学科发展的重要问题和较早时期提出的一些观点 , 特别地重视和重估 , 这是渠敬东老师针对社会学说的 , 但我认为这一点也是法律人类学云端读书会选择从学科诞生之初开始细密地阅读的一个很根本的价值 。
比如尹韬老师特别提到的瞿同祖先生 , 他在1940年代通过《中国法律和中国社会》就开启了法律和社会现象、法律史和社会史结合起来的研究 , 并且指出要在整体社会现象中认识法律 , 区分书本上的法律(law in book)和行动中的法律(law in action) 。 这些观点不仅到现在看来都不过时 , 还指引着我们新近的研究 。 其意义绝不只是要我们区分成文法和习惯法 , 而是要我们回到中国传统社会的实际 , 把握其中的精神和特征 , 让我们思考如何在一个有着悠久文明的国家中做我们的法律人类学研究 , 这和在大洋洲、非洲、美洲做法律人类学研究是不太一样的 。 但另一方面 , 我们读域外的法律人类学研究 , 也会反过来刺激我们思考 , 我们太过习惯于文字的规则、法律和相应的制度实践 , 但我们怎么去关注和思考那些无文字的、口述传统的人群及其文明形式 , 怎么去研究和理解他们的法律实践 。 这二者是相互启发的 。
最后的最后 , 我想还是回到莫斯的《礼物》 , 普利查德给《礼物》写过一个序 , 他特别提到 , 经历了一战后 , 年轻的学人牺牲 , 整个年鉴学派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 莫斯此刻做的事情 , 是身体力行去实践他和他的舅舅所提倡的社会团结与集体情感 , 尽管后来他很少有学术产出 , 却不断地编纂那些在战争中丧生的师友的论著 , 努力推动年鉴的发表 , 为年鉴学派的延续做了很大的贡献 。
我觉得 , 法律人类学云端读书会的阅读 , 每个人的参与 , 也是这样的身体力行 , 是对这个学科和团队的一份礼物 。
侯猛:很高兴能够来参加几位老师牵头组织的法律人类学经典阅读对话活动 。 虽然我在十几年前曾跟随人类学者做过博士后 , 但出站以后也没有专门从事法律人类学研究工作 , 因此 , 我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 但在法学界 , 我仍是对人类学有感觉(感情)的为数不多的法学者 。 法学即法教义学是强调文本分析的 , 法律实证研究则强调因果关系 , 而人类学则强调意义 。 所以 , 当我们看到或听到一个表述的时候 , 不同的人的反应和理解是不一样的 。
我举个例子 。 今天的第一位报告人是刘顺峰老师 。 其他几位老师也总提顺峰、顺峰 。 因为我和刘顺峰老师之前没见过面 , 其他老师提到顺峰两个字时 , 我总会联想到别的 。 因为今天我还寄了顺丰快递 , 中午和几位老师吃饭时 , 大家还聊起人民大学西门外曾经开过很火的餐厅叫顺峰 。 因此 , 当我们讲顺峰这个词的时候 , 每个人对这个词的认知是不一样的 , 意义也是不一样的 。 这就是人类学的思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