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丨袁姣素:时代浪潮下的知识分子精神图谱与思想突围( 三 )


价值失守的悔恨与渴望精神救赎正是对池大为的深刻写照 。 《沧浪之水》有着宏大叙事的气场与魄力 , 更是理性精神的思维过渡 。 站在道德价值的尺度考量 , 池大为最后的放手一搏 , 并没有完全泯灭内心的道德和良知 , 他的内心还是希望做个现代“包拯” , 只是再美好的初衷也难逃社会环境与规则的制约 。 恰如雨果所言 , 一片树叶受到阳光照耀 , 它的背面一定是阴影 , 阳光越亮 , 阴影越深 。 如此 , 池大为的内心隐痛就能够被理解了 , 屈子情结成为他的束缚 , 却又学不来渔父“沧浪之水清兮 , 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 , 可以濯吾足”的淡泊超然 。 以致这场灵魂的挣扎和思想突围历经了时间的洗礼 , 逾越了道德的鸿沟 , 无形中构建了一张巨大的欲望之网 。 在社会潮流中 , 命中了“放下容易 , 坚守很难”的现实性逻辑 。 池大为从坚守的防线溃败 , 到寻求精神支撑的矛盾纠葛 , 酝酿的是一场矛盾的“精神僭越” 。 其哲学意味与深刻内里 , 在现实主义的河流中提供了一种崭新的美学经验 。 譬如在故事进程的发展与人物渐进的模式中 , 作者擅于把控人物精神的磁场 , 心理描摹细致入微 , 有着开掘现代心性儒学的价值 。 这在思辨哲学的范畴中 , 有着探寻“现代问题”的积极意义 。 如此 , 《沧浪之水》的现实主义精神超越了现代思潮的本身 , 有着更新传统、精神皈依的意味 。
美国学者安敏成在其《现实主义——革命时代的中国小说》中指出 , “中国知识分子对新文学的召唤 , 不是出于内在的美学要求 , 而是因为文学的变革有益于更广阔的社会文化问题 。 ”
阎真的《沧浪之水》在现实主义文学的思考中 , 体现的不仅仅是遵循与回归 , 更是把故事中的典型人物和时代浪潮合二为一 , 把现时代凸显的“精神危机”问题放眼社会 , 更见其创作的精神与力道 。 就如文学批评家雷达所言 , 《沧浪之水》深刻地写出了权力与金钱对精神价值的败坏 , 有一种道破天机的意味 。 在它面前 , 诸多同类题材的小说都会显得轻飘 。 池大为、马垂章、丁小槐这些人物被写活了 , 写透了 , 其复杂内涵令人深长思之 。
在人物塑造的细节上 , 阎真是用“情”至深的 。 比如池大为第一次到省卫生厅报到的时候 , 见到马厅长 , 因为知识分子的那份自尊、使他并没有迫不及待地跟他打招呼 , 倒是马垂章主动喊了他一声“小池” 。 这让池大为心里有了震动 , 多年未见 , 堂堂的厅长大人居然还记得他这个小人物 , 感动之余又会让人觉得是一种心理暗示 。 池大为当然懂得这轻轻的一声“小池”背后给予他的期待 , 而因性格使然 , 池大为的感动封存在他的内心 , 以致后面多次碰见马垂章 , 也没能在嘴上表达感恩 。 此类细节的推进 , 再如他帮助了那个跪在门口得了绝症的赤脚医生 , 不想丁小槐一句“我知道大为他其实也没有要突出自己的意思” , 这句刀片式的话刺伤了他的神经 , 让他感到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 丁小槐人性递进式的各种片断镜头的特写 , 以及点到即止的心理摹写都展示了小说中巨大的细节能量 , 点睛传神 , 催熟灵魂 , 达到了引人入胜的共鸣效果 。
在小说的真实性问题的阐述中 , 周作人的《人的文学》就提倡现代文学必须注视真实的人生经验 , 阎连科也提出过“神实主义” , 但阎真却更关注人的感性与理性之间的矛盾冲突 , 直面“现实的人”与“人的现实” , 彰显真情叙事的魅力与风采 。 用批评家陈晓明所言——“始终去寻求和阐释活的文学 , 从中发掘新的文学经验和存在的经验 , 这是我们对文学的一种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