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得流油|刘先银逻辑解析《道德经》:“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11)


这表明 , 《老子》第十一章讨论的是“车之用”、“器之用”、“室之用”的根据 , 认为车、器、室所构成的空间、空虚处 , 是“车之用”、“器之用”、“室之用”的根据 , 所得出的结论是“有之以为利 , 无之以为用” 。 也可以说 , 《老子》第十一章通过对“车之用”、“器之用”、“室之用”的根据的讨论 , 推导出“有之以为利 , 无之以为用” 。 即是说 , 物所构成的空间、空虚处(无)是物(有)之“用”、物所提供的“利”的根据 。 这么说 , 《老子》第十一章的主旨在于论述物(有)之“用”与物之“用”的根据(无)二者的关系 。
海德格尔在其1943年所写的《诗人的独特性》中引用并解读了此章 。 先看其对此章的引用:“那些简朴事物的不显眼的简朴使我们靠近了那种状态 , 依循古老的思想习惯 , 我们就将这种状态称为存在(das Sein) , 并与存在者(Seienden)区别开来 。 老子在他的《道德经》的第11首箴言诗中称道了在这个区别之中的存在(das Sein in diesem Unterschied) 。 这首箴言诗曰:三十根辐条相遇于车毂 , 但正是它们之间的空处(das Leere zwischen ihnen)提供了(gewaehrt , 允许了)这辆车的存在 。 器皿出自(ent-stehen)陶土 , 但正是它们中间的空处提供了这器皿的存在 。 墙与门窗合成了屋室 , 但正是它们之间的空处提供了这屋室的存在 。 存在者给出了可用性(Brauchbarkeit) , 非存在者(das Nicht-Seiende)则提供了存在” 。 由于海德格尔不懂中文 , 他引用这章的译文又早于他与萧师毅的合作 , 张祥龙通过比较多个《老子》的德文译本 , 判定“海德格尔这段译文与乌拉(Alexander Ular)的德文《老子》译本最相近” , 推测海德格尔“在写出这段译文时的主要依据是乌拉的本子 , 当然也可能参照其他可用的译本 , 比如斯特劳斯本和威廉本” 。
虽然海德格尔所提供的译文并非出自其本人之手 , 而是主要出于“乌拉的本子” , 但是 , 海德格尔毕竟对其作了“改造” , 并且很可能认为这种“改造”更符合“原意” 。 所以 , 我们有必要“纠缠”译文本身 。 再说 , 翻译本身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对原文的解读 , 译文又有海德格尔的“意愿” 。 还有 , 海德格尔是通过这个译文解读第十一章的 , 而不是直接面对中文文本解读这一章的 。 乌拉的译文将原文中“车之用”、“器之用”、“室之用”中的“用” , 译作Wesen(本质) , 也许是由于Wesen原本有“存在者”的意思 , 海德格尔于是将其改译为Sein(存在);乌拉的译文将原文中“无之以为用”中的“用”译作Wesenheit(本性) , 海德格尔则将其改译为Sein(存在) 。
按照海德格尔的改译 , 原文中的“车之用”、“器之用”、“室之用”被解读为车、器与室的存在 , 而不是解读为车、器与室的价值、作用;原文中的“无之以为用”被解读为“无”“提供”存在 , 而不是解读为依靠“无”起着作用 。 这样 , 《老子》原文中关于车、器与室的价值、作用的根据的追问 , 变成了关于车、器与室的存在根据的追问;关于物(有)的价值、作用的根据的追问 , 变成了关于物(有)的存在根据的追问 。 这样 , 车、器与室的空虚处、空间(无) , 也就从车、器与室的价值、作用的根据变成了车、器、室的存在的根据;物(有)的空虚处、空间(无) , 也就从物(有)的价值、作用的根据变成了物(有)的存在的根据 。 按照海德格尔的改译 , 此章讨论的就是车、器、室的存在根据 , 认为车、器、室所构成的空间、空虚处 , 是车、器、室存在的根据 , 所得出的结论就是“非存在者(das Nicht-Seiende)则提供了存在” 。 也可以说 , 此章通过对车、器、室的存在根据的讨论 , 推导出“非存在者(das Nicht-Seiende)则提供了存在” 。 即是说 , 物的中空、空虚(无)是物(有)之存在的根据 。 这说明 , 此章的主旨在于论述物与物之存在的根据也即存在者与存在二者的关系 。